应有夏天

喜欢夏风热烈,大雨坦荡。

静水流深――记先生一生9

没理船夫望向我的奇怪眼神。

我示意他可以走了,船夫打着桨稳稳当当的撑船入江了。

此时的江面辽阔而寂静,阳光落在水面上浮动出跳跃的金色,偶尔能看见各色鱼类游过,我静坐船中,心中却似空白一般毫无想处。

船夫撑船沉稳得很,低着头,不多话,静默的不像个讨生活的船夫。

思绪只一掠而过,也没想着多想,若是人人都要猜疑的话,岂不正应了徐庶先生说的话。

这是一叶小舟,即便是连夜行路也是赶不快的,如此一来便又耗了几天。

船只摇摇晃晃,我睡得极多,基本上都在睡觉,似乎睡着了就能不再去想这些日子来破漏百出的事,可是先生的话就连睡着的我也不放过。

我记得那是我来先生家的第五个年头,个子竹节似的拔高,人却犯懒了不少,春困秋乏夏打盹,我都占全了。就连在先生讲书时,也时常昏昏欲睡。

于是先生着那把羽扇重重地敲了我的头,叹道:“你这小童看不出来竟是个越大越怠懒的。”

先生虽生气,却没带半分道语气里,这一句话仍是十分的四平八稳,放在别的私塾先生那儿简直比挠痒痒还不如,可这独独是先生。

我如当头棒喝一般立时清醒,挺直腰背端坐在书桌前。

“世人都说难得糊涂,我却觉得保持清醒才是最重要的,”先生却并未追究这次过失,没让我抄《诗经》,而是好好的论说了一番清醒的重要性。

先生说,不清醒,天下何以得清醒,深陷火热的民众何以解脱?我愿此生长清明,换得一副太平好世道。

先生说着话时,眼睛极亮,就如先生的字,先生的名。孔者,极也,明者,亮也。这样有着极锐利锋芒的人,平时却温和似微风。我震惊的仰望先生,内心波澜起伏。

先生就像是茫茫夜空中最亮的长庚星,而我甘愿化为先生身旁的微小星尘。

我闭着眼,脑中却不停闪现出那年的场景,果然自那以后想装糊涂都不行了。

坐起来,揉揉眉心,转头问船夫道:“看兄台行为气韵却不似常人,在下想交个朋友,不知兄台是否给这个面子?”

“哦?”船夫声调陡然拔高,竟不复原来嗓音,摘去斗笠,整个人瞬间挺拔起来,那一双吊梢凤眼斜睨着望向我。

我立时认出来了,忙拱手道:“小童眼拙,刚才竟没认出是凤雏先生。”

庞统轻哼了一声,却又自顾撑船了。

这下我可坐不住了,立马夺过庞统手里的桨,赔笑说,这是我应该做的,怎能让先生来?

庞统拍了拍手,嘴里却假意回道:“拿了报酬的,应当是我的职责了。”

我心里翻眼都快翻上天了,却仍道:“不敢不敢,顾仪来罢。”

“你叫顾仪?孔明竟给你取名了?”庞统讶异。

“是字,先生。”我咬牙道。

庞统歪了身子躺在一旁,嘴里念叨什么怪哉。

我吃力的撑桨,心里悔不失迭,早知就不问了,果然还是糊涂点好,哪怕是装的。

好在庞统还是有些许良心在的,尽管与我家先生的关系并不好,却还是轮换着撑完了这趟。

刚到江边,却见站了一排整齐的士兵,我一惊就要逃,被庞统一只手拎了回来,他指着一处道:“你倒看看是谁在跑啊?当真是在东吴把胆吓破了。”

我见庞统如此气定神闲,心下安了不少,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

是赵云!这可是真救星了。

脚步比脑子快,等我反应过来,我已然站在离赵云几步远的地方,以及被士兵用刀枪架着。

赵云显然听到了动静,转身就看见了我,挥手将士兵退去,握着我的手笑道:“军师神算,竟知道你何时回来。”

我颇不好意思的咳了声,“先生当然运筹帷幄甚准,不过你怎么来了?”赵云乃刘备身边大将,此非常时刻正是用人之机,莫非……我惊道:“你是惹了什么祸了?”

赵云笑道:“你又在乱想些什么?非但没祸还立了功,是我主动请缨来的。”

我自然非常感谢,有赵云护佑,见到先生定不是问题了,于是便向赵云介绍了庞统。

“久闻先生凤雏大名,今得见真颜,实为子龙之幸事。”

“得了,”庞统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,道:“刚才见你们兄弟情深已是噎着了,不必再多客气。”

不多时,我终于见到了在堂上端坐执笔批文的先生了。

“先生,顾仪回来了。”

我叩首堂下。

先生停了笔,向我走来,又扶我起来。

思绪就忽的飘到了隆中最后那一晚。

先生扬着嘴角,眼底却无悲无喜,像是冻上了一层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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