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有夏天

喜欢夏风热烈,大雨坦荡。

静水流深——记先生一生(十三)

“呜呼公瑾,不幸夭亡!修短故天,人岂不伤?我心实痛,酹酒一觞;君其有灵,享我烝尝!吊君幼学,以交伯符;仗义疏财,让舍以民。吊君弱冠,万里鹏抟;定建霸业,割据江南。吊君壮力,远镇巴丘;景升怀虑,讨逆无忧。吊君丰度,佳配小乔;汉臣之婿,不愧当朝,吊君气概,谏阻纳质;始不垂翅,终能奋翼。吊君鄱阳,蒋干来说;挥洒自如,雅量高志。吊君弘才,文武筹略;火攻破敌,顽强为弱。想君当年,雄姿英发;哭君早逝,俯地流血。忠义之心,英灵之气;命终三纪,名垂百世,哀君情切,愁肠千结;惟我肝胆,悲无断绝。昊天昏暗,三军怆然;主为哀泣;友为泪涟。亮也不才,丐计求谋;助吴拒曹,辅汉安刘;掎角之援,首尾相俦,若存若亡,何虑何忧?呜呼公瑾!生死永别!朴守其贞,冥冥灭灭,魂如有灵,以鉴我心:从此天下,更无知音!呜呼痛哉!伏惟尚飨。”

祭文如北风般迅速席卷了孙刘两家,原本为荆州之事剑拔弩张的气焰顿时消散殆尽,尽皆悲怆难忍。即使个别东吴将领不服,却也再找不出由头来起兵。

当时的我看到如此字字泣血的祭文,又想及先生伏在公瑾灵前哀恸大哭,顿觉悲从中来。

先生与公瑾皆是千年难出的英杰,却偏偏生在了同一时代,生在了这样的乱世。

若是再稍好一点的情势,我毫不怀疑以先生与公瑾的契合,将使他们成为千古传诵的挚交好友。

可惜,历史从不宽待任何人。

赵云身披银铠,旋风般的冲进来,语气极其急促:“先生回来了,脸色甚是不好,说是要见见你。”

我立时呆住了,只管被赵云一路拎到先生屋里。

先生垂首半倚在床上,发丝稍有些凌乱,后面一条灰棉麻布带松松垮垮的系着。

我几乎是没见过先生这般落寞的神色,一时呆愣着竟忘记了行礼。

良久,先生终于抬头,眼神略朝我身后飘了飘。

赵云欲说还休的轻声自语了什么,随后还是叹着气拜别。

转身时朝我肩膀上拍了一下,力气极大,把我拍了踉跄,也拽回了我的心神。

惶惶然俯身行礼。

先生道:“多日不见你,长进不大。”

我低头答道:“没有先生教导,顾仪惶恐。”我心里明白,先生此时召我前来必不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。

“公瑾教你,应当也是有长进的。”先生的声音极轻,显得前所未有的谨慎,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似的。

我立即会意,细细道:“都督事情极多,整天早出晚归,顾不着我这个无名小卒的。”先生灰暗的眼睛似乎出现一丝亮光,我继续道:“不过都督人也是极好的,从没有亏待过我的。也会抽出时间来,同我聊上两句。”

然后我不再顾忌着先生神色变化,而是自顾自的将之前的事儿详尽地叙说了出来。我能感觉到此刻先生心里是孤寂的,需要有人与他谈话来缓解。而我,作为从小跟着先生的小童,又略知周瑜之事,自然是在合适不过的。

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,不好说却也说不上坏,而先生却始终未展露过笑颜。

周瑜是何等聪慧之人,必能在三言两语之间,让先生感觉到他们的相同之处,然而不同立场只能使他们对立而站。

他们是谁也不可能为谁牺牲的,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,然而这协议即使是多年之后的我也是半分猜不出的。

但仍能清晰的回忆起先生当时那种铺天覆地的悲伤,当时我站在先生床前三步远的地方,我毫不怀疑,只要我再上前一步,就会被那种巨大而隐忍的悲伤包围。

我是不敢冒险的,在我看来,先生永远是冷静至极的,永远有条不紊的为汉家天下谋划,一步一步的登上顶峰。

可是我更怕,当先生登上顶峰之时,将会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却无一处遮蔽。

于是我讲完后,抬首直视先生的眼睛,果决道:“先生若是伤心,就为公瑾做些什么吧。”

没人会责怪的,我用眼神默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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